初秋來臨, 風卷殘葉，褪去了暑意。

許紹軒最近忙的暈頭轉向, 離項目開標還有一周的時間, 這天早上他突然毫無預兆的被總裁宋修叫了過去。

宋修的辦公室裏坐了不少人，有幾位招標委員會的成員, 還有兩個人是投標公司的代表，一位是別致設計的肖婧, 還有一位皮膚黝黑、眼神陰鷙的男人,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袁志濤，那次去雲溪河偶遇的人。

許紹軒不明白這兩人怎麽會坐在這裏, 但是很快宋修示意儲康平開口, 他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儲康平說：“小許，這次招標過程你就暫時不要參與了, 等結束了公司要對你做個調查。”

“調查什麽？”許紹軒微微頓了下, 很快便平靜地問道。

儲康平清清喉嚨, 看看那幾個人，神色顯得很不自然, “關於你和公司另一投標人的關系, 可能需要你做個解釋。”

許紹軒反問道：“你說的是不是柳馨？我和她什麽關系, 你不是最清楚嗎？”

儲康平臉色微變, 聲音低了幾分：“有人投訴你們交往密切，恐怕在投標中做手腳，洩露標底。”

許紹軒冷笑：“證據呢？”

儲康平遞給他一疊照片, 許紹軒一張張翻看，這些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不過照片上他和柳馨的臉都看的很清楚。

有在白水鎮吃飯住宿的，有在葡萄園摘葡萄的，還有一起在露臺上聊天吃葡萄的，最勁爆的大概就是那張兩人一起倒在葡萄藤上相擁的畫面，甚至就連雲溪山上他們抱在一起滾落山腳的照片都有，而且抓拍的非常妙，都是兩人不經意間的親密照。

他這才明白，原來這袁志濤和吳麗麗根本就不是什麽回老家探親，而是一路跟蹤偷拍他們的人，當時他確實曾經奇怪過，兩人不是學生，都有工作，卻選擇在那樣的時間回去探親，還對他們表現的很熱情，這其中可疑之處確實太多了。

許紹軒當然不會被這些照片嚇到，他很冷靜地笑笑說：“就這些？我還以為拍下我洩露標底的照片或者有錄音什麽呢，柳馨是何主管的好朋友，也是公司的投標人，她提出要去雲溪河現場勘察一番，我作為雲溪河項目前期籌備工作人員，陪他過去考察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我的上司知道這件事。如果是別致的肖經理讓我陪同，我也不會拒絕，僅憑這一點就認定我洩露了標底，我覺得證據非常不充分。說到關系遠近，可能在座的有些領導比我更有嫌疑，是不是？”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儲康平。

儲康平眼裏閃過一絲惶恐，宋修見氣氛有些不對，馬上解釋道：“當然不能只憑這些照片就武斷認定你洩露標底，所以還需要調查，但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為了避嫌，你暫時還是先停下手頭工作吧。”

“我明白，宋總，我非常讚同公司調查，譬如說，有沒有人在此次項目招標中賄賂委員，有沒有人利用不正當的手段獲取別的公司的商業機密，我想這些都應該查個水落石出，而且我手機裏也不小心錄下了一些語音和視頻，歡迎公司調查取證。”

許紹軒說完轉頭對著肖婧笑了笑，眉頭高高挑起，頗具挑釁意味，肖婧立刻漲紅了臉，眼裏閃著怒火，低聲呵斥：“你亂說什麽？有證據嗎？”

她身邊的袁志濤臉更陰了，一副想揍人的架勢。

許紹軒滿臉嘲諷：“本來有些東西我不想拿出來，畢竟項目投標比拼的是真正的實力，你的對手根本就不屑於玩這些小伎倆取勝。不過既然有人非要逼我拿出來，我也沒辦法了。”

委員們表情各異，有的很淡定，有的明顯慌亂，還有的露出憤怒的眼神，這邊儲康平臉刷的就白了，他極力掩飾著某種情緒，對宋修說道：“宋總，我也相信小許，這些照片可能只是誤會。”

許紹軒微笑面對眾人：“是不是誤會等開標結束後再說吧，各位委員們一定要公平公正，不要因小失大。宋總，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宋修點點頭，示意他們都各自回去。

走出總裁辦公室沒多久，肖婧就攔住了許紹軒，氣勢洶洶地質問：“你究竟有什麽證據，你知道些什麽？”

許紹軒斜了她一眼，看看她身後的袁志濤：“他是大平設計的項目經理對吧，也是來陪你們別致打醬油的，目的就是要幹掉同新。”

“你怎麽知道？”袁志濤陰陰地開口。

許紹軒唇角一揚，帶著幾分不屑：“還有同新的那個設計師小餘，也是你安排過去的眼線對不對？肖經理，商業間諜這一套你做的真不錯，不過小心，別花了那麽大的本錢，反而被對手利用了。”

肖婧踉蹌著後退幾步，靠在墻邊：“你都知道？那柳馨的標書內容……”

“我不知道啊。”許紹軒聳聳肩，轉身朝辦公室走去，“她的設計那麽棒，不需要做任何手腳，更不需要任何人幫助，我什麽都沒做過，是你們自己太沒信心了。”

——

開標現場，柳馨四處張望，沒有看到許紹軒的身影。

隔了幾個座位，汪建宇和大平設計的項目總監並排坐在一起，從一進場開始，他的目光始終就躲著柳馨。

等主持人叫到幾家投標單位代表按簽到順序上去檢驗標書的密封情況時，汪建宇先上去，柳馨緊隨其後。

汪建宇檢驗完畢轉身面對她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柳馨坦然迎上他的視線，看到他眼裏的心痛和愧疚，這是曾經相愛的兩個人第一次作為競爭對手在這裏相見，場面有些殘酷。

開標的過程，汪建宇的身邊依偎著肖婧，這女人出落的愈發幹練成熟，一身黑色香奈兒套裝，長發垂在肩側，耳根上鑲著一個圓圓的Tiffany鉆石耳釘，香水氣息縈繞在周圍。

這一身像極了過去的柳馨，不用想也知道，這都是汪建宇買給她的。

場內寂靜無聲，氣氛異常緊張，只有主持人在宣讀招標文件。

肖婧忍不住回頭偷偷撇了一眼柳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眼神輕松隨意，仿佛對結果很無所謂，又仿佛早已胸有成竹。

肖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情不自禁的把手伸進包包，摸到一個U盤，就像摸到了一顆安慰劑，緊張不安的心情稍有放松。

那是葉小瑜在投標截止日之前的三天交給她的，同新的標書電子版，拿到這個，她心裏更有底了，柳馨的設計跟之前拿到的草圖沒有太大區別，跟汪建宇的設計一對比，乏善可陳。

報價方面同新也不占優勢，整體造價比他們高了很多，不過葉小瑜臨走的時候跟她說了件事，給了她提醒，她說，有一天晚上加班的時候看見天盛地產負責招標的帥哥給柳馨送飯，兩人在辦公室很親熱，關系不一般。

肖婧馬上猜到是許紹軒，之前大平設計的袁志濤跟他們合作的時候，她就鼓動他去跟蹤他們，拿到了那些照片，雖然照片還不是很有力的證據，不過這個時候，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要是柳馨搶在前面與許紹軒沆瀣一氣拿到項目，汪建宇在別致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這可是他們跳槽到別致打的第一仗，汪建宇許諾過老板一定要全力以赴拿下這個項目。

肖婧把標書電子版交給汪建宇的時候，他很吃驚，說了她幾句，兩人因此還吵了一架，最終汪建宇在老板給的巨大壓力下還是接受了這種不公平的競爭方式，他重新修改了標書遞交上去。

但是肖婧還需要確保萬無一失，所以思前想後還是把那些照片交給了天盛地產的總裁宋修，她希望最後一刻能給對手狠命的一擊。

有沒有狠命的一擊她不知道，至少目前來看，許紹軒已經不能再留在招標組了，這個人她既然沒法收買，只能讓他離開了。

如果調查出標底洩露確有此事，那麽即使柳馨能僥幸勝出，最終也會被取消投標人的資格。

一切都算計的恰到好處，只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對方留下了什麽證據，許紹軒說的語音和視頻，就像一枚□□，令幾個委員惶惶不安，他們都悄悄不動聲色的把她送去的紅包退了回來。

現在她只能寄希望於汪建宇的設計了。

投標文件很快就被送到了評標委員會的委員手中，所有的投標單位都需要靜候半天，等待最終的評標結果出來。

中午投標單位的人都留在了天盛地產，公司安排了飯局招待他們，地點就在二樓天盛自己的酒店包廂，和員工餐廳相鄰。

柳馨不想與汪建宇肖婧他們同桌吃飯，找了個借口推脫，剛走出會場，就被何詩彤攔了下來：“走，跟我吃午飯去。”

“去哪吃？”柳馨猶豫。

“餐廳，走吧。”何詩彤含糊答道。

柳馨以為她要帶她去員工餐廳吃飯，就跟著一起下了樓梯，一直走到員工餐廳門口，她剛打算邁進去，被何詩彤一挽胳膊，拉到旁邊一間包廂。

包廂裝修的古樸內斂，整個色調呈現深棕色，是天盛領導專用的內部接待餐廳。

柳馨一走進去，就見大圓桌上已經坐了一圈人正在聊天，對門主席坐著的正是於嘉暉，旁邊有儲康平，還有一個是何詩彤的同事，其他幾個人她沒見過，猜想大概是天盛金融的人，或者是客戶之類。

柳馨意識到自己不該來這樣的場合，剛想退出去，於嘉暉已經看見了她，他喊著她的名字，露出開心的笑容，儲康平在一旁笑著打趣：“於總，女朋友來了啊。”

旁邊一眾人還挺吃驚的，有人問道：“於總原來你有女朋友了？”

“於總，咱們金融的女孩子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於嘉暉笑著也不解釋，而是把柳馨和何詩彤叫到了自己旁邊的空位坐下，看起來這位置是專門為她而留。

這頓飯局應該也是早有準備，借著這麽多同事和朋友的面，於嘉暉像是正式的把她介紹給他們，由不得她拒絕。

柳馨硬著頭皮坐下，悄悄瞪了何詩彤一眼，她卻俏皮地眨了下眼。

吃飯的過程，於嘉暉整個心思都在她身上，很殷勤的給她夾菜，敬酒的人過來，他擋在前面，提醒人家柳馨下午還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多喝。

同事們哄笑調侃，他也全然不在乎，那神情、那眼神似乎在告訴所有人，這是他的女人，他就是要寵著這個女人。

柳馨強顏歡笑配合了一中午，好不容易酒席散去，她松了口氣，跟著何詩彤他們出了包廂。

巧的是，隔壁包廂也剛剛結束飯局，一行人鬧哄哄地走出來，正是參加天盛地產招標的幾個公司的人。

柳馨他們第一眼就看到了肖婧和汪建宇，雙方都頓了頓，何詩彤在一旁不安地看了眼柳馨，沒有說話。

肖婧微笑著走上前跟何詩彤打招呼：“小彤，好久沒見你了。”

“嗯，比較忙。”何詩彤輕聲應道。

柳馨站不住了，她松開何詩彤的胳膊，說：“你慢慢聊，我先上去還有點事。”

肖婧看看一旁的於嘉暉，故意說道：“去找你相好的？你可真厲害啊，這邊談著一個，那邊還勾搭一個，不過那個相好的被公司停職了，恐怕幫不了你了。”

“什麽？”柳馨正要離開，馬上瞪圓眼睛看著她，“誰說他停職了？”

何詩彤也很驚訝，“你說的是許紹軒嗎？他不是休年假去了嗎？”

汪建宇想把肖婧拉走，她卻一甩胳膊，得意地笑著對柳馨說：“那小帥哥還挺護著你呀，為了你被公司停職了都不說，等著吧，項目招標結束他可能就要走人了。”

話音剛落，柳馨拋開眾人，一個人朝電梯狂奔而去，於嘉暉跟在身後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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